古詩中,執(zhí)著大海的泉水
■蔣華
唐人王維《欒家瀨》中寫道:“颯颯秋雨中,淺淺石溜瀉。”《山居秋暝》中又寫道:“空山新雨后……清泉石上流。”從用字看,“瀉”和“流”字都寫出山泉流淌的情態(tài),特別是“溜瀉”兩字,溜是光滑之意,瀉是快速流淌,“溜瀉”兩字更突出流水湍急的樣子。從原因看,這是有了“空山新雨”“颯颯秋雨”的強大補給,才泉源充沛、流量充足,“颯颯松上雨,潺潺石中流。”甚至充足到一夜山雨,就連滿山樹木的樹梢都成了飛流直下的小銀河。“山中一夜雨,樹杪百重泉。”都在說明,山雨就是石上流泉和“樹杪百重泉”的總供應商,正源源不斷地提供充足貨源,激活山中流泉們歡快流淌,仿佛壓根不存在節(jié)約用水問題。反過來說,如果沒有雨水的補給,山泉就會自動放慢流速的腳步——“秋水日潺湲”,而“潺湲”正是水流緩慢之意。總之,王維以上的詩句似乎都暗含著山雨與山泉的“源”與“流”的關系。
從詩境上比較,若將“淺淺石溜瀉”“清泉石上流”這兩句詩的意境進行濃縮,就接近南宋楊萬里《小荷》詩的意境:“泉眼無聲惜自流。”楊萬里的一個“惜”字寫出泉流的情態(tài),正從細小的泉眼里無聲淌出,仿佛珍惜用水似的。哪像王維詩中的山泉,潺潺溜瀉,肆意流淌。從此角度說,“泉眼無聲惜自流”真是“淺淺石溜瀉”和“清泉石上流”的水流微量版。怎不讓人擔心,再無雨聲的供給,楊萬里的泉眼將面臨斷流的危險。自然這也含有雨水與泉水的“源”與“流”的關系。
從水流的聲音上比較,隨著障礙物不同,水流發(fā)出的音響也就不同。楊萬里的泉眼,因為沒有什么明顯的障礙物,所以無聲細流。而王維的泉水,都飽受山石的制約和考驗,所以,一是發(fā)出潺潺之聲,“潺潺石中流”。二是發(fā)出喧嘩之聲,“聲喧亂石中”。三是發(fā)出嗚咽之聲,“泉聲咽危石”——這個“咽”字真是神來之筆,模擬出泉水遇到障礙的石頭,發(fā)出哽咽的聲音。正似白居易“幽咽泉流冰下難”詩句所發(fā)出的艱澀嗚咽的聲音。也因為水聲大小的不同,直接影響結果的不同。王維“淺淺石溜瀉”發(fā)出湍急之聲和濺起的水珠,都驚嚇到了正在覓魚的鷺鷥,上下飛過不停,“跳波自相濺,白鷺驚復下。”而楊萬里的泉眼細流,無聲無息,才使那只蜻蜓肆無忌憚地立上小荷的尖尖角上,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頭”,無需飛出小池。
但不管是“泉眼無聲惜自流”,還是“淺淺石溜瀉”“清泉石上流”,都永遠以“終歸大海作波濤”的忠貞使命,“避高而趨下”地執(zhí)著流淌,成為大海的新鮮血液。尤其是王維詩中的山泉,縱使“眾山不許一溪奔”,阻攔得它日夜發(fā)出“咽危石”的痛苦嗚咽;縱然“在山泉水清,出山泉水濁”,傷痕累累、面目全非,也以“聲喧亂石”的堅定吶喊,由上而下的那種闖勁,沖破層層山攔石阻,奮不顧身、勇往直前!——“溪澗豈能留得住,終歸大海作波濤。”“行到水窮處”的王維就說:“明月松間照,清泉石上流。”而一輪唐時明月,永遠朗照它們前進。“流泉得月光,化為一溪雪”,化為一溪雪,也在前進的路上!楊萬里有力地說,“等到前頭山腳盡,堂堂溪水出前村”,就是肯定的見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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