煨雞蛋
又是清明時節(jié)。窗外陰雨蒙蒙,列車飛速行駛,車內出奇的安靜,兒子依偎在身邊,望著遠方。兒子雖小,但他知道我為什么帶他回故鄉(xiāng)。孩子的心終究是清澈明亮的,陪我坐了一會兒,又開始擺弄他的玩具去了。在我心里,祖母的離去,故鄉(xiāng)已不再是那個故鄉(xiāng)了,永遠也回不去了。
我再也吃不到祖母做的煨雞蛋了。記得兒時,每年春天,祖母把最好的雞蛋收著,給我煨雞蛋。祖母用荷葉把雞蛋緊緊包好,浸濕,放入一個破舊的洋瓷罐,擱在火上慢慢烘烤。不一會兒,屋子里就能聞到清新的荷葉香。再等片刻,荷葉冒著青煙,蛋殼已裂開,揭開罐子,最靠近炭火的蛋白被煨成焦黃,金燦燦的、粉粉的蛋黃讓整個屋子彌漫著濃濃的蛋香。此刻,口水早就流到嘴邊,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雞蛋,燙手的雞蛋在手里跳來跳去,祖母在一旁樂呵呵:“慢點、慢點,小心燙手!”
小時候調皮,喜歡到處亂跑,經常摔跤。祖母常常會拿著煨好的雞蛋在我手心里揉一揉,在膝蓋上滾一滾,然后摟著我,心疼地說:“吃了煨雞蛋,打飛腳(跑步)摔不壞。”有時候,祖母忙,沒時間給我煨雞蛋,我就伸出小腿,向祖母撒嬌: “奶奶,我又摔跤了!”祖母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伎倆,但從不揭穿,只是無奈地搖搖頭,放下手中的活,嗔怪道:“好,好,好,給你煨雞蛋!”
有一次,祖母不在家,我自己偷偷煨雞蛋。放雞蛋的籃子太高,夠不著。正當我無計可施時,雞窩里傳來“咯咯”聲,我頓時欣喜若狂,跑去摸雞蛋。剛下的雞蛋,捧在手里還是暖暖的。我學著祖母的樣子煨雞蛋,拿起鐵鉗,架好洋瓷罐,放入包好的雞蛋。雞蛋是煨熟了,但我在揭罐子的時候被燙傷了,手指頭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。祖母回家后,又生氣又心疼,幫我涂上燙傷藥后,嚴厲地說:“再也不許自己煨雞蛋了!”
煨雞蛋好吃,可我從來沒見祖母吃過。只是依稀記得,有時祖母會撿起蛋殼,把黏在上面的一點點蛋白剝下來,放到嘴里。后來,我因讀書離開了家鄉(xiāng),每到假期,祖母得知我要回來,便早早地在橋頭等候,她的圍兜里總有一枚剛煨好的雞蛋;后來,我離家鄉(xiāng)更遠了,一年只回一次,祖母就用紙盒把雞蛋裝好,臨走時說:“不要怕麻煩,把雞蛋帶走。”再后來,兒子出生了,祖母老了,記憶也模糊了,每每見到她的曾孫時,卻呼喚我的乳名。
“雞蛋、八寶粥、麻辣香干”,列車上的售貨員一路吆喝過來,兒子放下手中的玩具,跑過來說:“爸爸,我能吃個雞蛋嗎?”窗外,依舊煙雨蒙蒙,我摸著兒子的頭,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陳 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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