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8歲老兵追憶當年夏季穿棉背心飛越喜馬拉雅山仍覺冷
閱讀提示:一個出國抗日四年之久的遠征軍老戰(zhàn)士,由于自己的遠征軍身份,文革時受到不公正的待遇,唯一一張能夠證明老人身份的證明也在“破四舊”中灰飛煙滅。最近,記者來到東源縣上莞鎮(zhèn)新輪村,在那寒嘇得不能再寒嘇的土坯房里,已是88歲高齡的抗日老戰(zhàn)士陳美齡向記者講述了那一段血與火的歷史。雖然對有些事情的記憶有些已經(jīng)淡淡忘,但一說起在緬甸抗日的事情,老人依然記憶猶新。
孤兒寡母受人欺凌
陳美齡幼時窮里窮,父親早逝,孤兒寡母勉強度日。1939年,地里大旱,家里準備的紅薯苗全部干死了。為了解決度溫飽日,他殺了家里僅有的一只雞,請當?shù)匾粦舾患易拥艹燥埾胝埶軡┘t薯苗。沒想到這事被富家子弟的父親知道了,這位富家老爺二話沒說,喊了幾個家丁把陳美齡捆了起來,送到祠堂里,當著全族人的面,打了他好幾個耳光。血氣方剛的他抑住屈辱的淚水,默默在忍受著。他一氣之下19歲那年,他,跑到部入伍隊里報名參當了兵軍。這一年,他19歲。
一寸江山一寸血,十萬青年十萬軍。1939年10月,為了抗擊日寇,他參加了多次戰(zhàn)役,在國內(nèi)打日寇。1942年,他又跟隨中國遠征軍進入緬甸作戰(zhàn)。當時先到廣州進行體驗,以后又轉道云南乘運輸飛機去緬甸。老人清楚地記得,當時與他乘一架飛機的,廣東省僅兩個人,另一個是梅縣的,其他的都是外省人。
炎夏發(fā)背心
上飛機前,陳美齡領到了一件棉背心,同機的40四十名人員也都都非常迷惑:炎炎夏日,發(fā)背心干什么?飛行途中,透過舷窗,陳美齡看到了皚皚白雪和飛機兩邊的陡峭山壁。這個時候,雖有棉背心,但他的雙腳卻也凍得冰涼。后來有人告訴他,他們飛越的是喜馬拉雅山。
這種危險的飛行也是迫于無奈。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出征失敗后,占據(jù)緬北的日軍切斷了中國的最后一條國際交通線,途經(jīng)緬甸的航線不得不改飛高峻的喜馬拉雅山脈。這條航線也就是以后陳納德將軍開辟的“駝峰航線”。在中印公路打通以前,這條航線成為中國接受國外物資的惟一生命線。在陳美齡的記憶中,他們的飛行確有兩架“飛虎隊”的戰(zhàn)機護航。
到達印度訓練營后,他領到了卡嘰布的長軍裝及膠鞋、襪子、牙刷粉等物品,。他還分到了一套襯衣、三床毯子、一頂蚊帳!昂唵蔚卣f,駐印軍就是中國出人,美國出裝備,英國出吃食物的!标惷例g說。
無人區(qū)筑起“生命線”
陳美齡分到了中國遠征軍新一軍第十團第三營工兵連,。連隊任務是從緬甸開始修筑滇緬公路(即云南到緬甸公路),以得到美國從滇緬公路運輸?shù)街袊能娦柩a給。老人說,這條路太難修了,沿線全是山高林密的原始森林,很多地方還是無人區(qū),毒蛇、野獸經(jīng)常出沒。最初就是靠手中的砍刀一寸一寸砍出條路,后來在大樹上綁上炸藥,將樹炸斷后,用推土機迅速把斷木殘枝推到兩邊,翻斗車將碎石傾倒在工地作面上。隨后,碎石被機械壓實,接再著鋪上瀝青就鋪在了上面。在陳美齡的印象里,有時也會動用飛機來炸掉茂盛的叢樹,而后再進行清理、修筑。
進入深山后,威脅還來自高溫、疾病。士兵們每人都還有一只水袋,里面是印度紅茶!耙煌5睾人, 緬甸的雨季,蚊蟲、螞蟥遍生,更有瘴氣襲人。由于不能適應惡劣的生活條件,1942年年底,部隊里開始流行瘧疾,由于醫(yī)藥品供給不足,患病官兵接二連三死掉,軍中人心惶惶。陳美齡當時也感染了瘧疾,非常嚴重,上吐下泄,頭昏目眩,在擔架上躺了整整一周,以為自己也不能活著走出去了!幸好到最后關頭,美軍的軍醫(yī)送來了藥品,才從鬼門關逃過了一劫。以后,陳美齡按照醫(yī)囑,在裸露的皮膚上搽抹防蚊油,還要每天服一?鼘,以防被蚊子叮咬傳染瘧疾。除了疾病,叢林中還有很多“殺手”,毒蛇、毒蟲、猛獸……
目睹戰(zhàn)爭殘酷
戰(zhàn)爭的間隙也會有快樂。在部隊休整期間,他們會從樹上打下一人手掌那么大的四腳蛇來吃,或是到河里炸魚,或是用降落傘換取當?shù)卮迕竦碾缛?當?shù)厝擞媒德鋫阒谱饕路?,以此來調(diào)劑長期不變的肉罐頭。
為了掩護工程的進行,中國駐印軍和部分美軍也對日軍發(fā)起反攻,展開浴血奮戰(zhàn),工兵們則在后面忙于筑路。但是,工兵連也不是特別安全,還要防止零星敵機偷襲,很多。有一次,他們正在給路面鋪設瀝青,一個老農(nóng)牽著一頭黃牛在他們前面200米遠走著。突然,一架日機轟隆隆地飛來了,他想提醒老農(nóng)躲避時已來不及了,馴練有素的他見狀只好就地扒在附近的草叢中。只聽見振耳欲聾的一聲巨響,地面上騰起了一股股灰塵,許多沙土連帶茅草迎面蓋在他頭上。當他抬頭看時,老農(nóng)和牛不見了蹤影,百米開外的地方,地面上多了一個很深的大坑,有近3米深,人下去也爬不上來。戰(zhàn)友和當?shù)卮迕穸荚跀硻C的偷襲中犧牲了。
回家探母,失去聯(lián)系
由于為人忠厚老實,他深得當時工兵連連長鐘敬庭的喜愛。待抗戰(zhàn)勝利回國時,他被提拔到連長身邊當了警衛(wèi)員。
1945年,他隨工兵部隊連回到廣州。算下來,他離家參軍已有六七年了,便想回去去看看家里唯一的老母親。連長看他思家心切,給他開了張證明,還給他支了20塊大洋的路費,準了他10天假。他先從廣州坐船到了河源,再又從河源步行到上莞老家,看望老母親?墒钦l承想,當他按照規(guī)定時間回到廣州時,部隊已經(jīng)開拔了,具體到了什么地方,附近的人也不知道。他在廣州呆了幾天,無奈之下只得折道返鄉(xiāng)。就這樣,老人便與部隊失去了聯(lián)系。以后,老人一直再也沒有離開過上莞。
“一雙軍靴換了100一百斤谷子”
返鄉(xiāng)后,家里生活并沒有改善多少,依然很窮;剜l(xiāng)的第二年,母親作主,他娶了當?shù)卮骞脼槠,;剜l(xiāng)第三年,大女兒降生了。家里田地少,一家四幾口張口要飯吃。無奈之下,他只得拿出精心保存的軍靴與向當?shù)馗蝗思覔Q了100斤谷子才勉強度日。。盼啊盼,終于盼到了解放后,家里的生活也逐步好起來了。!八顷犂锔苫畹囊话押檬。”老人的堂弟陳黃仟說。由于當過兵,力氣大,且為人忠厚老實,隊里苦活累活,他都搶在前著做頭。兩籮筐米,兩百多斤,他一下子就挑起來了。
可是,因為這一段出國抗日的經(jīng)歷,“文革”時,他被當作“國民黨殘渣余孼孽”在大隊部關了十幾天,然后又被送去勞改。在這期間,家里也被洗劫一空,一些能夠證明老人抗日歷史的證件、證明也被搜去燒毀了。
對于陳美齡老人參加遠征軍抗日的事,東源上莞鎮(zhèn)新輪村馬池塘西聯(lián)小組的村民都有所耳聞!皷|縱”、“邊縱”河源市區(qū)聯(lián)誼會辦公室主任陳速影說,陳美齡19459年回鄉(xiāng)時他就知道。當時穿著嶄新的新一軍軍服,上莞鄉(xiāng)公所的辦事人員見到他時畢恭畢敬的。陳速影說,他為能夠證明老人抗日歷史的證件、證明被燒毀感到惋惜,2005年他還專門根據(jù)老人口述的情況整理出了一份情況說明。
本報記者 張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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